倾诉人：杨军 男 27岁 主管 采访人：本报记者 申丽洁

采访时间：2004年9月8日 采访地点：河南报业大厦二楼

杨军坐在我面前，多少有些羞赧。他说自己从来没想过要把个人隐私见诸报端，但心里实在憋得慌，又找不到更好的宣泄方式，于是就想到了“都市倾诉”。

在跟桃子之间出现问题之前，我的生活还算不错。由于家里创造了良好的条件，大学刚毕业，我就到了一家知名企业工作，心仪的大学同学为了我 留在郑州，成了我的女朋友。那段时间，做梦都觉得灿烂得耀眼。

但人生总不会一帆风顺，2001年年初，我苦心经营的公司倒闭了，同时也失去了陪伴我4年的女友。现在想来很可笑，当初我穷得丁当响的时候，我们的感情牢固得海枯石烂，可随着我在外打拼，经济状况逐渐改观时，我们的感情却反而愈加经不起岁月的考验。最后，当我拥有一笔同龄人鲜见的积蓄时，她反倒离开我，只身去了国外。

不是我抵挡不住金钱的考验，也不是我有了新欢，究其原因，竟然是我疏忽了陪她的时间。醒悟的那一刻，我发疯似的挥霍着那用血汗换来的一堆废纸……那段几乎可以称得上“糜烂”的日子把我对生活仅有的憧憬撞击得粉碎，并留下了永远的伤痕。

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，我的生命里安静地空白着，至今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。日子就那么一天天地过着，似乎已经习惯了一个人静静地走路与思考，也学会了淡淡地看着身边的一个个同龄人恋爱、失恋，再恋爱、再失恋。哂然，无语。淡淡地看着一个个以前的兄弟意气风发的样子，淡淡地看着太阳每天升起又落下。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：以前锋芒毕露的那个我哪里去了？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沉默和冷静？

我甚至怀疑自己将永远不会再踏上浪尖，也永远不会再爱了。

说着，杨军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，在指间把玩片刻，却没有去点燃，只是兀自说下去。

去年重新振作自己，决定做些事情的动机已经很模糊了，当一个从零做起的人想做些事

情的时候，所迸发出来的能量是惊人的。短短一年时间，我已经在现在的单位完成了从普通职员到高层管理人员角色的转变。我渐渐在工作中找回了以前的锐气，同时也遇到了现在的女朋友——桃子，一个小我6岁的女孩。

生活中的桃子大大咧咧的，笑起来毫无顾忌，没有一点女孩样，就像一只毛茸茸的青桃子一样，虽然不是太甜，甚至还有些涩，可是我却能透过那嘎崩脆的外表，清晰地洞察到她内心深处隐藏的纯洁、善良与细致入微。我 被实实在在地吸引着。我惊呆了。

杨军说他很长时间以来，一直把看到的这些当作理想，当作对生活、对爱情的一种美好寄托，可如今它就这样有根有据地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。他似乎更乐意把这段感情定性为上天的赏赐。

如果说刚认识桃子的时候我还没有完全投入的话，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两件事就让我发誓：在我的有生之年，一定要尽自己最大努力让桃子幸福。

一件事是桃子的同学做手术，找她借钱。一个刚毕业的学生，还没有工作，哪来的积蓄？我记得当时桃子好像只有550块钱，但她二话没说，掏出500块借给同学。由此可见，桃子的善良不是刻意修饰的。

另一件事是我一个要好的同学在事业刚有起色时得了不治之症，为了治病欠下了巨额债务，而他老婆那时刚刚怀孕3个月。他们都来自边远山区，家人根本无力再为他承担高额的医疗费用。

当我得知这个消息去深圳看他时，他已经瘦得不堪入目了。他不能说话，用尽所有力量抓住我的手，不停地流泪。我不敢看他，他的眼神是那样无助、绝望，却又不甘心。我感到了近乎严冬的冰冷，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。

临走时，我用自己的全部积蓄帮他还清了所有债务。除了这样，我还能做些什么呢？

回来后，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桃子，出乎我意料的是，桃子的表现是那样平静。她不但认可了我的做法，还一直在安慰我。在我仓促中做出这样冒险的决定时，桃子并没有像很多女人一样责备和埋怨我；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，桃

子也从来没有嫌弃过我、离开过我。这样的女孩子，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好好爱呢？

以后的日子，我不管多忙都挤时间陪桃子。只要是她想去玩的地方，哪怕是暂时放下手里的工作我也陪她去；只要是我身上有跟她格格不入的地方，我都迁就她。每次开车去接她，我都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，每次送她回家，又感到淡淡的失落……

幸福总是相似的，杨军不用过多地描绘，我们就可以想象到他和桃子所有的甜蜜与快乐。

可 这种日子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，我渐渐地感到，桃子开始有意无意地不接我的电话，跟我在一起时接电话，总是表现得比较紧张，而且她从来不肯告诉对方我是她男朋友。每次出差前给她打电话，她总是千篇一律地“嗯”一声，除此之外再无更多的反应。出差回来后打电话告诉她，她依旧淡淡地“嗯”一声。

我是个有过恋爱经历的男人，我清晰地感觉到了很多细微的东西，但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，我也不想去问。有些事情，有些时候，问与不问都是一样的结果。可私下里，我在心里总是为桃子开脱：毕竟她年龄还小，过于单纯，不懂得掩盖自己的真实表情……当然，或许，或许她这种漠不关心是刻意的，但……真的是这样吗？

我越来越觉得，自己对桃子来说，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。那段时间，我变得不知所措，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。

是不是因为自己太在乎她了？是不是让她感到我已经离不开她了？所以她才会用轻描淡写来应对我的热烈？在爱情里，谁先爱上，谁就注定先失败。这个规则我懂。

于是，有一段时间，我开始强迫自己不给桃子打电话。可是我很快就发现自己做不到。我似乎已经习惯了每天听到桃子的声音、知道桃子的心情……在这种克制与折磨中，我快被憋得熄火了。

杨军长出了一口气，然后默默地把那支烟重新放回到烟盒中去。

当我决定离开桃子的时候，觉得自己整个人浑浑噩噩的。日子像流水一样平静地淌着，心中不再有火花，也不再希冀什么。

夜深人静的时候，我常常会想，究竟是什么让我处于这种境地？

我曾经认为，生活是要靠自己创造的，美好的日子永远在前方等着我，我一定要奋斗。可渐渐地，我发现我错了。

我不会为感情流泪，我不会对人死缠滥打。我觉得那样得不到真爱，那样会丧失爱的尊严。我是一个不善于在别人面前表达感情的人，所以遇到任何事情都是一个人死扛着，我自认为这些都是成熟的标志。我在做每件事之前都要经过一番深思熟虑，站也想，坐也想，甚至连做梦都想。可是活了20多年，做对的事情没几件，做错的倒数也数不清了。难道这一次，我又做错了？

到今天为止，我已经强迫自己一周没给桃子打电话了。当然，她也没找过我。这使我感到，她对待我的消失是那样泰然自若。这样的结果在我意料之中，却没想到要把它吞下去需要太多的坚强。

这些天，每天早上起来总能想到桃子。突然想起一句话——早上醒来想起的第一个人，注定是一辈子都摆脱不掉的。

杨军自嘲地笑笑，最后对我说，他想通过我转告桃子：今后他不会再去打扰她的生活，也别放不下包袱，更不要同情他。当然，如果有一天，桃子还想回来，他依然等她。